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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个月前 作者: 佐伊赛特
    彭萋对这两座墓碑存在并不意外,她越过温逐流,弯腰拂了一遍刚吹挂上墓碑表面的雪粒,轻声道:“进展的有点快,不过没关系。”


    彭萋重新站直缩回手,对温逐流道:“这是我爹娘。”


    温逐流愣住了,目光凝滞在墓碑上,久久不能回神。


    “我爹是留守长白的最后一名弟子,也是死在长白的最后一名长白弟子。”


    “我娘就是普通的八大部众,她走得比我爹早几个月。”


    说到这儿,彭萋露出苦笑,说来都可悲可笑,娘一直抱怨爹胸无大志不思进取,这八个字让娘郁结于心,爹在长白的地位依旧没有起色,最后娘就为了这八个字病入膏肓,魔障了似的时时怨毒地叨念,好像爹是毁她一生的仇人,长白败落弟子离散,诅咒的阴影降临,爹就一门心思留守长白,娘怨毒的瞪圆了眼睛极尽所能的骂了几句,将生生将自己气死了,到死眼睛都是那么瞪着没有合上。


    “按规矩我娘不能葬在长白,便葬在了里长白最近的雪山峡谷。”


    因为娘,彭萋很小给自己长大后定下一个规矩,也是一个道理,她觉得这世上本就有这个道理,只是她娘至死都不懂而已。


    人生的幸与不幸只因自己,不怨他人,满足与否只因自己,与人无尤。


    当时年幼的她不止一次恶意地想,到底在娘眼中什么样才叫幸福,那种幸福,娘有资格拥有吗?


    “后来我爹死了,我将他也葬在这里。”一对怨偶,死还要葬在一处,娘会不会下辈子的眼睛都闭不上了?


    温逐流赶紧恭恭敬敬的朝墓碑拜了两拜,这碑上一个写着赵冬青一个写着周小乔,应该赵冬青是彭萋的父亲,周小乔是母亲,那彭萋怎么也不能姓彭吧?


    联想到寿宴上江逢春说过“改名换姓逃过一劫”的话,温逐流好奇地问:“那你是姓赵吧,本名叫什么?”


    “就叫彭萋呀!”彭萋挑挑一边的眉毛,笑得得意。


    “赵彭萋?”


    “恩~”彭萋摇了摇头,从斗篷下伸出春泥,在雪地上一笔一划地写给温逐流看。


    最后一笔刚收尾,就有一阵风颳来瞬间掩去了雪地上的自己,还好彭萋写得时候温逐流看得目不转睛。


    “赵,芃,萋。”温逐流一字一字的念着彭萋的真名,忽然神色微动,嘶了一声,喃喃道:“赵冬青,赵芃萋,赵冬意,赵蓁……”


    “你家和冬意长老家的名字倒像是一家人。”


    “像吗,我怎么不觉得?”彭萋反问。


    “额,可能是我……”温逐流说着说着就感觉不对劲,哪里不对劲呢?彭萋的大眼睛凑到他面前眨呀眨呀,生怕他看不见眼中的顽皮。


    彭萋噗嗤一乐,伸出拳头戳了温逐流的胸膛一下,大笑道:“我们就是一家人啊,冬意长老是我大伯,赵蓁是我哥呀!哈哈哈……”


    “想不到吧,连师兄师姐都不知道呢!”


    彭萋跳下化意山后,赵蓁含泪带回了彭萋尸骨无存的死讯,冬意长老大为悲痛,彭萋归来后一直在穿云峰养伤,直到到了杏花台坐在江逢春的寿宴上才想起问一问伯父与堂兄,后来师姐告诉她,冬意长老父子二人在她从化意山回来之后,便不声不响地云游去了,不知归期不知方向。


    彭萋能理解伯父与堂兄的不告而别,她的这两位血脉亲人,为她做得已经够多了,倒是她还没来得及为他们做什么。


    温逐流眨眨眼,怔怔道:“原来是这样,我说你和赵蓁的名字……”他曾觉得彭萋和赵蓁的名字是一对的,还偷偷嫉妒过。


    赵家在赵蓁这一辈用草字,而彭萋的名字也是依着赵蓁的“蓁”字之意起得。


    “我爹死后半年,大伯找过来带我去了留仙宗。”入留仙宗拜穿云峰,彭萋都是走了后门进去的,直接被大伯拜託给了凌恒,留在了人员简单的穿云峰。


    “那时你多大?”那半年你是怎么过得?温逐流话中隐隐透着心疼。


    “六岁。”彭萋望着峡谷的尽头,目光悠长,爹是虚弱致死得,那时她还小只以为爹是练功练岔道了,并不明白什么诅咒不诅咒,爹从出现异状到死在床上辗转了四五个月,父女二人就在长白深处一个偏僻荒凉的山洞里度过了最后的时光。


    直到现在彭萋也想不明白她爹心里想得是什么,还是根本什么都没想,那个时候她才鍊气,自己一个人走不出长白,他爹却从没表示过要带她走,哪怕是带她去个有人烟的地方,如果大伯晚来一天,有可能她就饿死了,或者已经失去人性去啃咬爹的遗体。


    爹是想让她也死吗,想让他们父女抱团死在一起,那爹死前怎么不先掐死她,而是让她守着一具尸体在坟墓一样的洞府,挨着飢饿恐惧孤独等待死亡。


    可她不想死,她想活,那半年她每一天都在埋怨爹,为什么不给她一条活路。


    彭萋第一次主动牵起温逐流的手,拉着他向前走,离那两座旧坟越来越远,没有回过一次头。


    “温逐流,你来过长白吗?”温逐流的生父是长白弟子,没带儿子来过长白吗?
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温逐流遗憾地摇了摇头,遗憾又能如何,那个男人不会带他露面,“我和娘躲在……莲池?”温逐流在回忆曾经居住的位置。


    “小莲池?”


    “恩,对。”


    “说不定,我们小时候见过。”


    温逐流抿抿嘴唇,虽然这种可能很小,但一想到如果他和彭萋自幼相识,就应该算是青梅竹马了吧,就满心的甜蜜。


    “我带你逛逛,不过宗主的无极殿肯定是上不去了。”彭萋拉着温逐流跑了起来。


    天地间白茫茫一片,银装素裹的长白是个没有人烟的世界。


    “幸好你逃脱了。”否则彭萋幼小的身躯埋身雪下,他们就无缘相识了,温逐流看着宛如寂静的坟场的长白,庆幸地说。


    温逐流又小心翼翼地问:“连名带姓的叫你会不会出问题?”他以为彭萋能逃脱长白弟子的宿命,是因为改了名字命理。


    “没有人逃脱。”彭萋淡淡道。


    “你不就好好地站在这儿吗?”


    “我早已不是长白弟子。”彭萋嘆道,“我能活着,只因大伯赶到及时没让我饿死,与长白的命运无关。”


    “我入无极殿后不能与爹娘相见,新鲜了几天就天天哭夜夜哭,哭着要爹爹接我回家。”


    “宗主都被我哭烦了,正要派人找我爹,结果我爹自己来了,说想我想得不行了要接我回去。”


    记忆在脑海中连续回放,彭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,她记得爹抱着她回到家时,娘堵着门连她也一併骂进去了,骂他们爷俩是扶不上墙的烂泥。


    “温逐流,无极殿外面有一架鞦韆。”彭萋小时候特别想坐那架鞦韆,但还没坐上爹就来接她回家了,跟鞦韆相比,当然还是回家最重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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